陌生的童声

　　随着《田园交响曲》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，凌光睁开眼，伸指一按桌上的卡式录音机，把录音带取出。这时，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，他扭过头来向后看。
　　“先生，这个用来录音的磁带哪儿买得到？”
　　那是他刚雇来的女佣——罗莎林。
　　“哦，你要买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不知……”
　　“好，明天我买两个给你。”
　　“谢谢……谢谢……”说完，她转身走向厨房，步伐也轻盈起来，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似的。
　　这个女佣是凌太太找的。在这之前，他们找了几个，都做不长久，凌太太为此而肝火上升，凌光也有些气恼。自从罗莎林来后，老是紧皱眉头的凌太太，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。罗莎林三十开外，人不怎么伶俐，但很勤谨，看孩子、煮饭、炒菜、抹地、浆洗衣服、洗涤被单地毯等，不用凌太太监督，事事办得妥帖。只有一件，每当她哄小东入睡后，总要走到露台上，在藤椅上坐下，满脸抑郁，静静地眺望遥远的夜空，有时一呆就是一两个钟头。
　　“她会不会……”有一次，凌太太对丈夫使眼色，担心地说。
　　第二天，凌光到住家附近的商业大厦买了两个磁带。罗莎林接过手，连声道谢，那过早衰老的脸上满是笑容。下午，小东入睡后，罗莎林对凌光说有事要到邮政局走一趟，便轻快地出门去了。
　　几个星期后的某一天，罗莎林指着书桌下的旧录音机，问凌光可不可以借给她用。凌光点点头，她高兴地抱着录音机快步地走进房里。
　　从那一天开始，罗莎林的眼睛明澈，一扫过去的阴郁。她精神焕发，工作时还常低哼着曲子，手脚也更勤快了。她再也不坐在露台上凝目远眺了。
　　有一晚，时间已近午夜，凌光打着哈欠，走出书房。经过小东的房门时，他吃了一惊，房里除了小东的“咿呀”声外，还多了个陌生的声音，是个稚气的童声。
　　随着罗莎林的催眠曲，小东的声音终于沉寂了，但另一个稚气的童声，仍在说着、叫着、笑着、哭着……
　　凌光忽然觉得嘴角发咸，他的双眼，不知几时早已湿润了。